Vol.2 - 莉亞·美琳娜:作為持有希望的詩人和蒙特梭利教育者
莉亞·美琳娜,生活在西雅圖的詩人,蒙特梭利教育者,助產士,藝術家。她的 Instagram 和最近的作品在 The Rising Phoenix Review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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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ngxiao
在郵件裡你告訴我說,你同時是詩人、蒙特梭利教師,你也有植物學的知識。但你會怎麼介紹自己?
Rhea
好問題,我覺得在社交媒體上介紹自己很困難。我們除了名字還要寫 bio,所以我覺得 – 詩人、蒙特梭利教師,藝術家。但角色一直在變化。我這幾年一直對生育工作、草藥學感興趣,所以暫時從朗誦詩歌、寫詩這些活動退休了。我也沒有一直用這一方面的角色來介紹自己,雖然我以前很多年一直那樣。現在我又重新覺得 – 不應該這樣 – 我還是可以先說我是一個詩人。我不清楚為什麼我以前不那麼說了。但是,我也是蒙特梭利老師,我有小孩,我是助產士,我也是草藥學家。
Lingxiao
你能講一下蒙特梭利教學嗎?在課堂上給小孩子的基本設置是什麼樣?我以前很短地參加過一個華德福學校夏令營,我覺得和常見的教育系統非常不同。
Rhea
可以講的太多了!但我也學會了三兩句話的電梯演講。它差不多有一百年歷史,Maria Montessori 並不是老師,她是醫生和科學家,她研究的是人類和他們怎麼學習。她的研究興趣,後來或多或少進入了神經學領域,還有兒童發展。她研究人類的內在模式,還有人的學習和發展模式。她根據自己的觀察設計了一套課程,她稱她的對象為「普遍兒童」。所有的小孩都有共同點,無論階級、社會經濟、地位、性別,所有這些東西。
然後她會記錄他們學習的進展、以及方式,就像我們現在說的不同年齡階層的里程碑。所以她結論說,小孩會在不同的年齡階層渴望學習不同的東西。有一些時期,他們會更關心獲取信息和適應成長所需的能力,這樣的時期被稱為敏感期。我的工作就是把他們和概念、教材聯繫起來,在這些敏感期抓住他們,幫助小孩持續適應和發展,最大限度地適應環境。我們也非常注重他們的獨立性。
Rhea
與其說是老師,不如說是針對一群學生的演說家。我的大部分課程都是一對一授課,班上其他同學則根據我已經給到的教材獨立完成任務。我會根據每個小孩的實際情況調整課程。所以我必須了解每個人,了解他們的風格。對於有的人,我會說很多話,對於有的人,我會不怎麼說話。或者對有的人,我會用幽默的方式。有很多不同的方法。雖然這麼說,就我要讓他們理解的概念而言,教材還是非常具體的。
在每個教室,會有三歲的年齡寬限。所以我們會有幼兒組,差不多是三歲大。我上課的組,是從兩歲半到六歲半。有些小孩要上幼兒園和一年級,一年級之後是六歲到九歲,然後是九歲到十二歲。差不多這樣。
Lingxiao
你是怎麼處理小孩之間的動力的?比如說,如果小孩之間發生衝突,課堂上的老師是什麼角色?
Rhea
退後一步來觀察,看看有什麼方式是他們需要的。我們會就社交禮儀講課,還有所謂的「風度禮儀課」上的衝突處理。這些都是小群體,我們會角色扮演,演練用緩和、非暴力溝通的方式來解決衝突。如果我們觀察到他們在這方面需要更多幫助,與其當下阻止、或替他們解決這個問題,不如事後再來教他們。就像我會讓孩子們嘗試自己解決問題,他們當然會經常像小孩一樣做出反應。有時他們仍然會做出一些成年人認為不成熟的行為。但我希望,在他們參與項目的時間裡,他們能學會更好處理衝突,處理失望,正視自己的情緒,學會溝通等等。
Lingxiao
會有特定類型的小孩非常適合這樣的教育嗎?或者說會不會有小孩需要其他的教育方式?
Rhea
我不確定,但我覺得自己非常相信蒙特梭利方法,所以我會說每個人都適合。但我認為更重要的是老師和我們之間的連結,才能更好讓每個孩子得到充分的溝通,得到尊重和適從。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。無論某個小孩是不是有某種診斷,我都會把所有孩子當成獨立的個體。有些人 – 非常有意思的是 – 有時候有些人可能會來我的班上,他們會非常喜歡個別孩子。我就會說,對啊,他們很棒,但我要說的仍然是,他們都有需要努力的地方。我們都是這樣,沒有哪個小孩比另一個更容易、或者更有挑戰。你的目標就是幫助每個小孩做得更好。
Lingxiao
你的班上有多少小孩,你們有考試嗎?
Rhea
我們有 26 個小孩,每兩年我們會有 – 差不多算是 – 進度報告,我們也會和家長一直保持溝通。我覺得我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,因為在這個學校裡,我終於可以感到自己是在作為人的地方工作,而且作為家長,我也得到了支持。非常不幸,在我們國家,蒙特梭利已經成為一種特權,如果我不在這個機構工作,我是負擔不起的。如果我不在這所學校,我就付不起學費。這點肯定是我想改變的,但這是系統性的變化,並不只是蒙特梭利,對吧?
Lingxiao
那你作為詩人的角色又是怎麼樣的,結合你教育者的身分?哪一個會較優先,它們的關係又是怎麼樣的?
Rhea
哦,這也是有意思的問題。我年輕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成為教育工作者。在我成長的過程中,我非常喜歡藝術和詩歌,完全就像,我是個藝術家,沒想過我會成為教育工作者。到了二十出頭的時候,我意識到和孩子們待在一起是一種很好的治療方法,也是希望和快樂的源泉,真的讓我覺得能夠做我自己,展現自己好的一面。而我所處的其他社群則充滿了失調。我沒有善待自己。我不健康。後來,我和孩子們在一起時,我開始意識到,我沒有任何藉口成為這樣的人。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:一邊照顧小孩,一邊吸毒,或者撒謊,或者不好好照顧自己。我想樹立一個好榜樣,好好吃飯,多喝水,說真話,做個善良的人。因此,我意識到和孩子們相關的工作有助於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。然後,我還是個詩人。我也仍然在創作,但我也對出售藝術作品感到厭倦,並認識到對我來說它是不可持續的,不僅是在經濟上,也是就我而言。就我的健康,我對藝術的熱情,或賺足夠的錢到能夠支付我所有的賬單或養家糊口。
Lingxiao
這些也是你在成為母親的時候浮現的嗎?它們把你的注意從藝術,更多轉移到了父母的角色?
Rhea
是的,我認為確實是的。我覺得它改變了我的生活方式。比如說,在我懷孕之前,我經常在外面玩音樂,我有一個樂隊,在一個龐克樂隊裡,經常喝醉了大喊大叫,玩得很開心。懷孕後,我試著去參加樂隊練習,當然,懷孕時我是不能喝酒的,我不喜歡這些了。我覺得累了,笑話也不好笑,我就覺得,拜託,朋友們,我們能不能趕緊演奏這首音樂?我得睡覺了。
Lingxiao
你寫作是怎麼開始的?你是從小時候的興趣開始的嗎?還有它從什麼角度對你感到重要?
Rhea
我覺得我很幸運,家裡有作家。我的父親是一個作家。他寫過一些詩,但主要是小說。我媽媽喜歡寫作,雖然我沒讀過她寫的東西。我知道我哥哥寫了很多。他比我大三歲。我小的時候,他就在寫長篇故事,還說自己在寫小說,但發表出來的更多是短篇。他當時還是個小孩,假裝自己在寫小說。我記得我一會寫字就開始寫詩了。那時我大概六、七歲,非常喜歡押韻和寫下各種事物的描述。我也拍照片,然後在照片背面寫上幾行詩,可能只有一節。就是我們從沖印店拿回來的那種照片。自從會寫字以來,我一直很喜歡寫作。我五歲時開始閱讀,六、七歲時開始寫詩並和家人分享。
Lingxiao
會有對你有影響的寫作者嗎?我需要抱怨的一件事是,我在讀英文詩人的時候,九成都是白人,但我也去詩歌現場,所以知道還有很多很好的在世的詩人,只是很多人並沒有發表。對此你怎麼感受?
Rhea
哈哈,非常難講我的個人感受是什麼。因為我覺得,在某種程度上,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完全適應這種設定,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少數族裔。這部分也是因為我是混血,因為不管在哪,我都會覺得有點奇怪。在白人的空間裡,我覺得自己是少數,在黑人的空間裡,我又覺得自己與眾不同,對吧?在我的成長過程中,我很幸運,我媽媽是白皮膚的原住民。我爸爸是法屬克里奧爾黑人。也因為他對藝術和文學非常感興趣,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,他就讓我接觸了很多不同的音樂家、詩人和作家。儘管社會和媒體給了我白人風格的標準表達,但我在家裡並沒有這種壓力。所以,我覺得對我很有幫助,讓我能夠自如地形成自己的風格,或是自如地表達自己的聲音,而不一定要符合某種標準。我講的有回答你的問題嗎?
Lingxiao
當然,我沒有期待什麼答案。我甚至也沒有怎麼準備問題。
Rhea
但想想也挺有意思的,因為我確實覺得這是個問題,因為我覺得我有時必須這樣,不是一直這樣,但如果我拿著麥克風的時間充足,而且你看過我的表演,你知道一點、 就是我總是想讓自己的聲音足夠清晰,或者以某種方式在我所說的話中讓他們明白,他們可以丟開某些預設立場,如果他們有的話。但這是很有挑戰性的,一項不容易的任務,對吧?我覺得我們有時會有一種默認的接受程度,就是,我經常身處在白人的場合裡,我做的其他工作也是這樣,我們經常在白人家長制的空間裡。但最近在西雅圖,我也在很多其他空間受到歡迎,這很好。
Lingxiao
你是從其他地方搬來西雅圖的嗎?是從哪搬來的?
Rhea
是啊,我斷斷續續在這裡待了很久。但我小時候,我在謝爾頓長大所以書裡可能會有一些片段。謝爾頓是在梅森郡,從西雅圖往南開車一個半小時。離奧林匹亞很近。小時候我爸是鎮上唯一的黑人,有那麼一段時間。我記得鎮上來了另一個黑人、或者說黑人混血家庭的時候,對我們來說是件了不起的事。但總是有點不一樣。因為那個家庭的人,他們人真的很好,他在孩子的足球賽上打鼓什麼的。但他來自非洲。
Lingxiao
你上次在詩歌現場講過這個,我還記得。
Rhea
是啊,是啊。我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。因為我覺得應該換一個字。就像如果我說,我爸爸是鎮上唯一的黑人,雖然跟真實情況差不多,但並不完全準確。鎮上還有另一個黑人。不同的是,他的祖先不是奴隸。他帶來了很多非洲文化的知識,他熱情好客,和他人分享。它很美,但又和我不同。所以,我在這個地方長大,我們是很多仇恨犯罪、很多戲弄和霸凌的受害者。能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真的很酷。我知道我可能生活在某種氣泡裡,但我選擇待在這裡,因為我覺得這裡更受歡迎。
Lingxiao
很有意思,我聽你說針對不同的人應該有兩個詞,即時他們都是黑人,對我來說也是一樣,因為在中文裡,華人和中國人是兩個詞,但在英語裡卻無法區分。應該有一個更寬泛的詞,用於指代文化性的華人,而另一個詞是更具體的。
Rhea
是的,如果語言生成是這樣,它的確非常侷限。我覺得西雅圖很多人都會說它不太友好。對,就像所有的森林一樣,這裡的人並不是非常熱情。 但我還是喜歡這裡,因為我覺得人們都有很好的邊界。我仍然覺得很多人對社群感興趣。你需要去找他們,你必須去找一些東西,它們不會像某些地方一樣,在早晨把你叫醒,對吧? 你必須真正去尋找,但它們就在這裡。我覺得這和大流行之前也不一樣了。也許是我太樂觀。我覺得在大流行之前,至少在我的社交圈裡,很多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,比如,每個人都是藝術家,每個人都會做音樂。有一段時間,我們失去了表演和音樂的機會。所以現在我覺得,我們是懷著一種感恩的心情在做這件事。但也許不是所有人,也許只是我的圈子裡。
Lingxiao
下一个问题出於我个人的好奇心,因为我是从国外来到这个国家的。这个问题可能和更大的背景有关,但我確實想就它提出一些问题。我覺得在過去幾年裡,發生了很多社會運動。在你看來,人們應該怎麼應對,或者你會怎麼做?比如說,發生了一場社會運動,你同意其中的 80%,但你不同意剩下的 20%。在這種情況下,你會怎麼做?
Rhea
這很難回答!我是說,我現在就有這種感覺,對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有點感覺,對吧?我真的很想把票投給康奈爾·韋斯特 (Cornel West),我相信他是最好的人選,我同意他的觀點,而且我已經關注他很久了。如果我生活中的一些人發現我在為他的競選活動努力時,肯定會很生氣,因為他們認為我把選票浪費掉了。如果我們投給拜登以外的任何人,川普更有可能成為總統,但我不想投給一個犯下戰爭罪的人,不管他們是哪個政黨的。我也不想投票給助長種族滅絕的猶太復國主義者。我想把票投給那些把有色人種放在心上的人,因為我相信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特權來幫助那些捲入其他局勢的人,例如剛果和蘇丹發生的事。但是,我這種憑良心投票的願望是不受歡迎的。我要說的是,我相信大多數情況下,是的,絕對是這樣:我們不希望唐納德·川普再次成為我們的總統。我相信我們應該憑良心投票,所以我會努力幫助選出我認為是最佳人選的人。
我真的不希望人們只關注總統選舉。如果我們在幾個月前、幾年前就對競選活動感興趣,如果我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,如果人們不那麼重視總統選舉,而更關心地方選舉和地方活動,我們就不會落到這步狀況,對嗎?所以當你提到這一點時,我首先想到的就是,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做策略性的事情,而不是他們真正認為百分百正確的事。這讓我很傷心,但我們不能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。我們必須做出一些策略性舉措。
Lingxiao
是什麼原因導致每四年一次「只能二選一 」的結果?我看到這種情況經常發生。有人告訴我是因為遊說團體。有人說是因為它的運作方式,因為錢要去哪,所以你最終只能二選一。
Rhea
我認為,基本上,所有這些說客和金錢的運動,創造了這個系統,所以,你選擇通常只是兩個政黨。沒錯,但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問題。足夠多的人得出結論,他們不想再支持這個系統了。有這樣的想法 那就是「民主」。有那麼多人認為它變得越來越不像民主,它也在獲得更多的權力。我認為,如果人們把它收回來,說,這到底是什麼意思?我們真的想要這樣嗎?也許我是在一個信息繭房,也許我的社交媒體讓我看到我想看的。但我相信它比現實更真實。我真的認為,這個國家的很多人都對一些不同的東西持開放態度,而且真的很不快樂。你想想有多少人是未決定的中間選民。為什麼他們不能選擇獨立候選人而不是民主黨或共和黨?我覺得這麼多的人,曾經是綠黨,曾經他們會認同民主黨而現在是未定狀態。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,我不知道。
Lingxiao
好的。我會讓你從這些話題裡休息一下。你剛剛參加過另外一個電視節目是嗎?兩週以前。他們問了什麼問題?
Rhea
哦,他們沒問我問題。挺好玩的。我以為我會接受 BESA 的採訪,因為那是 BESA 電視台的節目,但實際上女主持人不在現場。不過沒關係,我能肯定她是個大忙人。他們把我們請進了演播室,我和其他幾位詩人被請進了演播室,他們給我們看了攝影機的位置。有點奇怪,因為我習慣在人群前表演 或像這樣和某個人說話。但我站在這個平台上,身後是背景,有三、四台攝影機。然後我看著螢幕和我的前方,確認我仍然保持正確的姿勢,然後我就能在螢幕上看到我的不同拍攝角度。有點緊張,但感覺很酷,感覺很奇妙,這很有趣。他們說介紹一下你自己,我講了一點關於詩的內容,然後讀了一首詩,就這樣。
Lingxiao
你今天有想讀的嗎?
Rhea
好的,当然。我看看手机,有些东西在里面。我可以读读我今天写的东西。稍等:
塞爾斯酋長說得很深刻 你總有一天會意識到你不能吃錢
但現在我明白了,如果你能,你會的。你會愛上它如何讓你瘦下來,如何讓它嘗起來像浪費的時間和無名的指尖。你還會用一些肯定句來沖淡它,這些肯定句押韻準確,就像童年時廣告宣傳中的口號,它們鑽進你的腦袋,溜進你的心臟,在你的身體實現它的願望的同時,也佔據了你的靈魂。
但我並沒有放棄希望,希望你能扭轉局面。我也要做出改變,不只是不使用塑膠吸管或少購物,也許我根本就不應該購物。也許我應該放棄我為之努力的一切。
如果要贏得這場戰鬥,我們必須向改變投降,改變比眼前的戰鬥更大。我的腳很累,但我無法忍受看到不同的東西,因為這種對立讓人精疲力竭。我心中的動物厭倦了這種老鼠賽跑的面具,厭倦了生存,而有些人卻在赤腳採礦,所以我可以在當前向你們表演這首詩時,
去他媽的我的生活。不,說真的,這不是我自找的,但又有誰自找呢?然而,我覺得自己有種莫名的責任感,要努力修復這破碎的人生。要讓河流逆流而上,需要的不只是抵抗。
我們必須一邊唱歌,一邊帶著孩子們逆流而上,記住所有的數字,把護照夾在頭髮裡。數到一百,改變已經造成的傷害,打破「營養來自金錢」的謊言,打破「幸福綻放在被養殖、採摘和出售的花朵上 」的謊言,我們需要付出全部的努力。
但我相信,我們可以在分享財富和關懷中,在野花生長的田野裡玩耍,並相信它們會重新播種,從而再次找到快樂。
Lingxiao
我記得你在其他詩裡也寫了一些來回答這個問題,但我的問題仍然是,你寫快樂的詩嗎?然而為什麼大多數時候你不寫?哈哈。
Rhea
問得好,哦,天哪,我覺得我想放棄之前問題的回答,因為我終於熱身了。我有點後悔提到川普。我希望我們能生活在一個永遠不用再談論那個話題的世界。但是,的確,我不太寫快樂的詩。有時我會寫 soulful 靈性的詩。有時我寫,怎麼說來著,感性的詩,但我不認為它們是快樂的。我寫作是為了思考,我寫作是為了晚上能睡覺。否則思緒會讓我無法入眠。如果我不把它們寫下來,它們就會讓我整晚睡不著,我醒來的時候就會想,我他媽剛才做了什麼?當你不能把一個想法寫下來的時候是最糟糕的,當它困擾你的時候是最糟糕的。有時候發生的事情會困擾我,如果我開始講故事,它們就不會困擾我那麼久,對吧?如果我把它寫下來,有時它只是讓自己的意義浮現出來。如果我覺得我表達真誠,這樣才會感覺像一首詩。 你知道嗎?我認為這就是你之前問我嗎,為什麼寫作對我很重要的原因。我真的能感覺到,我在說一些真實的東西。我小時候很害羞,我不太說話,但我可以透過寫作來交流。你看,我在回答問題時仍然可能會有點緊張,但我有時間把它寫下來時,就好像有了清晰的思路和某種力量。
Lingxiao
是什麼讓你變得更能說了?對我有幫助嗎?
Rhea
哦,這個問題很好玩。首先你得經歷非常糟糕的事情。我開玩笑 – 我不想假裝了解你的困境。我記得我 18 歲左右的時候,SLAM 詩歌很流行 (「詩歌拳擊賽」),我意識到那是一個我可以談論某些事情的場合。其他場合的人不想听到,比如說,我說我曾經被虐待或被性侵犯,他們不會相信我,或者是,哦我們已經聽過這種故事了。在其他場合講出這種故事來會讓人不舒服。這些不是你在派對上會談論的事情。但到了台上,我反而可能得到更高的現場評分。如果我講這些很困難的經歷,我就不用再為評分而寫作了。我並沒有和那些沒有共鳴的人交談,這點完全沒關係。我畫畫的時候,我注意到人們說我畫的東西讓他們感覺不好。比如最近我收到了一封非常好的退稿信,是一家文學雜誌社寄來的,信裡說,雖然他很喜歡這篇作品,比我之前的作品還要喜歡,但他並不希望發表它,因為他擔心這篇作品會對讀者留下非常負面的印象。我覺得這很有意思。我覺得像是,哦,你懂了,那就好,任務完成了。
有些人不喜歡被提醒或被告知世界是存在困難的,沒關係,他們可以讀其他詩歌。對於不想被告知悲傷真相的人來說,也有詩歌可讀。但我也認為,在我的寫作中,它們總是充滿希望。我認為這更多的是為了與那些有類似經歷的人建立聯繫。但如果我能讓他們看到希望,我覺得這就足夠了。我也願意相信,這可以提高人們的意識,也許他們並不了解這些困境。但是,我也並不總是寫那些操蛋的事情。抱歉我說髒話了。我不總是寫創傷。我也喜歡寫一些 – 午夜的蠟燭的或別的什麼,我觀察到或感受到的浪漫的事。但大多數時候,我寫都是為了自己,為了能讓自己感覺好受一些。我通常會把它變成一些我認為對別人有用的東西。
Lingxiao
所以你認同詩人有不同的類型和不同的目的?
Rhea
是的,這很有趣,因為我岳父是從新澤西來的。他知道我是個詩人,但他說他不太喜歡詩歌。他在茶几上拿了幾本書,想看看這些詩歌是什麼樣的。他對很多詩歌的評價很有趣。因為分析詩歌的時候他會說,我不能說我喜歡這篇。我一直說沒關係。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詩,這真的沒關係。然後我意識到,我可以找到他喜歡的詩。他覺得詩不適合他,但他不知道詩裡也有他喜歡的東西,所以我找到了一首。我們先吃了一頓非常美味的晚餐,他表揚我做的菜,我就想,哦,好吧。如果他真的喜歡美食,他一定會喜歡這首關於美食的詩,作者是 D. Coffin。所以我給他讀了,他說,真的,我覺得我喜歡詩。
我最近聽到有人說 他們不認為詩人的工作是政治性的。我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凡爾賽的說法,因為如果你覺得自己不需要政治化,那很可能是因為正在發生的事情,對你而言都無所謂。許多詩人,許多邊緣化的詩人,覺得政治不能與他們的作品分離,你拿 Saul Williams 這樣的人來說,我不相信人們告訴他閉嘴去寫詩,因為他從來沒有寫過無關於已經、或正在進行的大壞事的詩。他一直在做這件事。因此,當一個人在職業生涯的晚期被告知閉嘴,只寫漂亮的詩時,這是很奇怪的。他們從來都不只是寫漂亮的詩。Mary Oliver 這麼寫,那也很好。
Lingxiao
嗯,說到這一點,說到政治性,你認為什麼原因人們轉向詩歌,而不是去做記者,或者其他更貼近「現實」的工作?
Rhea
每個人走上特定道路的原因可能有很多。以我自己為例,我對新聞很有興趣。上大學時,我對音樂新聞很有興趣。我給雜誌寫作,發表自己的詩歌,開始覺得我不需要再去學校學習寫作了。我也沒必要那麼做。我可以只做一個詩人。我不需要 – 有些人走學術路線,但他們也是詩人。但我認為,不走學術路線的詩人也有很多。還有記者。記者為了得到尊重和職位,往往會走學術路線。這樣合理嗎?我不知道。我也認為,當你有寫作靈感時,它是基於生活,基於你所經歷的一切。如果我只是寫詩,不做其他工作,沒有其他興趣和奮鬥,沒有旅行和其他事情,我還能寫什麼呢?我覺得有時候你必須要有經歷,否則你就沒有燃料。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。
Lingxiao
你有最引以為傲的角色嗎?我是指,你是教師,也是母親,做過各種各樣的事情,還是詩人。
Rhea
我不知道,嗯,因為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一樣的。這就像我有這樣一條路,所有這些事情都交織在一起,我希望能做得更多。我希望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能帶給自己驚喜,不斷學習更多。我已經能夠改變我的職業生涯。這是一個特權,你知道的。好吧。
Lingxiao
我可以把那個問題作為結尾嗎?
Rhea
謝謝你。
Lingxiao
謝謝你。